病房的日光灯管嗡嗡响,林云彻刚把温水递到安玲荣嘴边,手腕忽然被她猛地推开。
2021 年的秋天,林云彻的西装还挂在衣柜里,领口别着的珍珠扣子,是安玲荣特意挑的。
他们的婚期定在 10 月 1 日,婚房是市区老小区的一套 60 平小公寓,首付是林云彻攒了五年的薪酬,房产证上写着两个人的姓名。
9 月 12 号那天,安玲荣去给婚纱店送修正尺度的单子,出门前还笑着跟林云彻说:
林云彻其时在工地盯项目,对着电话应 “好,我早点回来”,没想到这成了他们最终一句正常对话。
“你是安玲荣的家族吗?她在和平路和建设路交叉口出了事故,现在在市一院抢救。”
他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,一路上重复看手机里的婚纱照,相片上安玲荣穿戴白纱,耳垂上戴着枚小小的珍珠耳钉,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。
抢救室的灯亮了三个小时,医师出来时摘了口罩,说 “人保住了,但堕入深度昏倒,能不能醒过来,要看她自己的毅力”。
他走到抢救室门口,透过玻璃看到安玲荣躺在病床上,脸上缠着纱布,手腕上的情侣手链还在,耳垂却空着。
每天早上他先去工地打卡,正午跑回医院给安玲荣擦手,晚上坐在病床前读他们的爱情日记。
日记是安玲荣写的,榜首页写着 “2018 年 3 月 15 日,榜首次见林云彻,他穿了件蓝色衬衫,袖口卷到小臂,手里拎着给我带的热奶茶”。
林云彻读的时分,总觉得安玲荣还在身边,会笑着抢过日记说 “别读了,羞死人了”。
榜首个月就花光了两人存的婚礼准备金,第二个月,林云彻咬了咬牙,联系了中介,要卖掉那套还没住过的婚房。
中介来拍相片时,林云彻站在阳台上,看着窗外的梧桐树,想起安玲荣说 “今后咱们在这儿种一盆绿萝,夏天就能挡太阳”。
“80 万就 80 万,赶快成交。” 林云彻声响发颤,“钱要用来救命。”
他找亲属借钱,表哥皱着眉说 “云彻,不是哥不帮你,安玲荣这状况,如果醒不过来,你这钱不就吊水漂了?”
他又找了搭档、同学,凑了 5 万,加上表哥的 3 万,总共 8 万外债。
有人劝他 “别太傻了,女孩子那么多,何须吊在一棵树上”,他仅仅笑,不说话。
他垂头看自己的手,掌心和指节满是厚厚的茧子,有些当地还藏着没长好的疤痕,是在建材商场扛板材时磨的。
20 毫米厚的石膏板,一捆有 15 张,重 80 多斤,他要从货车上扛到库房,一天要扛 20 多捆。
正午歇息时,他就坐在商场的台阶上,啃着馒头,喝着自来水,手里攥着安玲荣的相片,看一眼,就觉得有力气了。
老板让他回家歇息,他却说 “没事,贴个创可贴就行”,找护理要了包创可贴,缠在脚上,又持续扛。
他小心谨慎地托着她的腰,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,翻过来后,再用热毛巾给她擦背、擦脸。
安玲荣的皮肤很白,长期没晒太阳,更显得苍白,林云彻每次擦脸时,都会悄悄捏捏她的脸颊,说 “玲荣,再不醒,你就该瘦成骨头了”。
“3 月 15 日,体温 36.5℃,翻身 4 次,喂流食 500 毫升,尿液正常”
笔记本的封面现已磨破了,里边记满了鳞次栉比的字,还有他画的简易人体图,标示着哪个部位简单长褥疮,哪个部位按摩时要用力轻一点。
那天夜里,他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打盹,梦见安玲荣醒了,笑着问他 “云彻,我睡了多久?你怎样瘦了这么多?”
2024 年 6 月 8 日清晨,林云彻刚把榜首捆石膏板扛到库房,手机就响了,是护理小王打来的,声响带着急慌:
林云彻手里的绳子 “啪” 地掉在地上,石膏板砸在脚边,他顾不上疼,拔腿就往商场外跑。
路过一个角落时,为了躲开一辆电动车,他连人带车摔在路旁边,膝盖擦在水泥地上,破了个大口儿,血瞬间渗了出来。
他爬起来,顾不上拍身上的灰,扶起自行车就持续骑,膝盖上的血顺着裤腿往下滴,在地上留下一串赤色的痕迹。
到了医院,他冲进病房,看到安玲荣躺在床上,眼皮还在细微颤抖,小王正拿着手电筒照她的瞳孔。“怎样样?” 他喘着气,声响发颤。
白日在建材商场扛板材,晚上去医院守着安玲荣,为了多挣点钱,他又找了份夜班代驾的活,每天晚上 10 点到清晨 2 点,骑着电动车在市区接单。
有次代驾时,客户是个年青女孩,看到他膝盖上的伤,问 “师傅,你膝盖怎样了?要不要去医院看看?”
“没事,摔了一下。” 他笑着说,“我得赶忙送你到当地,下一个单子还在等。”
他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,看到安玲荣还在睡,就坐在床边,拿出爱情日记,轻声读起来。
读到 “2019 年 7 月 1 日,林云彻带我去江边看焰火,他说‘等咱们成婚了,每年都来这儿看’” 时,他忽然感觉手被悄悄攥了一下。
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,持续读日记,可没过几秒,安玲荣的手指又蜷了一下,这次更显着,像是在回应他。
林云彻赶忙抱歉,又垂头对安玲荣说,“玲荣,我知道你能听到,你再坚持一下,很快就能醒了。”
“真的?” 小王很惊喜,“那太好了!阐明她的认识在康复,说不定很快就能醒了!”
吃着红烧肉,他想起曾经两人一同吃饭的场景,安玲荣总把肥肉夹给他,说 “你多吃点,要长壮点,今后好维护我”。
一晚挣了 126 块,他攥着零钱,纸币被汗水浸得有点软,他小心谨慎地叠好,放进内兜,想等白日存进医院的缴费账户。
早上 6 点半,他骑着自行车往医院赶,心里想着今日要给安玲荣读哪篇日记,要给她按摩哪个部位。
走到医院门口,他看到小王站在门口,朝他挥手:“林先生!玲荣姐醒了!她醒了!”
他跳下车,把车往路旁边一扔,攥着零钱就往病房跑,零钱从指缝里掉了两张,他都没顾上捡。
他走到床头柜前,倒了杯温水,用勺子舀了一点,递到她嘴边:“玲荣,你渴了吧?喝点水。”
可安玲荣却忽然往后缩,头倾向一边,目光里满是惊慌,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尽量离她远一点,轻声说:“玲荣,我不接近你,你别惧怕。你睡了好久,现在身体还很弱,要好好歇息。”
刚翻开榜首页,就看到安玲荣的身体又往床角缩了缩,双手紧紧捉住被子,指节泛白。
林云彻想给小王打电话,让她来看看,刚拿起手机,就看到安玲荣的身体忽然动了。
安玲荣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,针头带着血珠掉在被子上,她挣扎着要下床,腿刚碰到地上,就软得差点跌倒。
林云彻举着刚要递过去的水杯,僵在原地,手里的温水晃出来,洒在裤子上,冰凉的。
他看着安玲荣泪如泉涌的脸,看着她因惧怕而颤栗的身体,心里像被刀割相同疼。


